盲
巨大的機械獸入侵城市,正在休假的我,接到緊急出動命令,於是匆匆跳上路旁臨時見到的一台空陸兩用艇準備升空迎擊。這種單人小艇有三個輪子,在陸地上時,就像一台有罩的三輪車,類似汽車,以方向盤及油門、煞車踏板來駕駛。加速到一定程度時可以起飛,駕駛艙右手邊的飛行控制桿取代方向盤用來控制飛行方向。 跳上車前我正在這個小山城觀光,小山城依山傍海非常美麗,地面全都保留著百年前的石造地磚,建築靠著山壁建成,古色古香,遊客如織。 我沿著山路向下衝,希望能獲得足夠的速度起飛。無奈山路小彎曲又多,再加上四處有遊客,嘗試了很多次總是速度不夠。在不斷的失敗中我順著路下了山,來到港口。海水蔚藍,港內停滿大小漁船別有風情,但我無暇欣賞,港邊的直線道路是我最後加速起飛的機會,再往前就進入市區,更不可能有合適的地方。 油門踩到底,車輪碾過石磚的隆隆聲越來越急促,起飛指示燈亮起,我拉起控制桿,車頭浮起,但隨即指示燈開始閃爍,然後熄滅,前輪再次接觸地面,已經來到路的盡頭,起飛失敗了。我不信邪,迴轉再次嘗試,但再次失敗。再迴轉,再試,起飛指示燈總是像風中殘燭一樣,亮起一瞬間,然後閃爍,然後熄滅。我認為車有問題,即便道路允許,此車也無法達到起飛速度,一定是平時沒有好好保養,在心裡怪罪起不知名的車主。正巧港邊有一機車行,我把車開過去檢查。 這是一家傳統機車行,工具、零件四散,店面呈現機油與時間共同浸漬成的黑色調,店主與他的老母親在店門口聊天,我發現店主是一位盲人。有些驚訝盲人可以從事機械技師的工作,更驚訝的是,我從他們的聊天中,發現店主竟然也是個飛行高手。他聊到最近又開了哪幾台飛空艇,性能如何,哪些零件要修理等等。大喜過望,趕緊將小艇交給他,拜託他看看無法起飛是哪裡出了問題。 店主與老媽媽顯然都是內行人,聽了我的敘述後馬上就開始取零件準備修理。老媽媽拿出一堆條狀物,長度約50公分,小指粗細,棕色帶點銀色,像竹子一樣有節。這些條狀物以一把一把為單位,末端一塊體將十幾條固定成一把。老媽媽依序將一把把拿去烤火,然後在三分之一處折彎成九十度,並將每一條都仔細排列整齊。 我問店主這些條狀物是什麼? 他回答:小艇飛行最重要就是要靠這個,這叫做甘蔗筍,當飛在空中,氣壓讓耳朵不適的時候,就剝一條來通一通耳朵。 我不知道他是認真回答還是在挖苦我無知,不過倒是看出來這些條狀物確實是植物,也好像可以一根一根剝下。我伸手拿起一把,剝下其中一條,將根部那一端放進嘴裡。 好美味呀!根部附著的塊狀物口感非常特別,堅硬但非常圓潤光滑,不像食物而像一塊玉,微微滲出不知是氣味之甜還是味覺之甜,讓人欲罷不能,想要嚐更多,但是又不忍咬下。轉而輕咬條狀物,口中則出現果香以及另種甘甜,與塊狀物的氣味搭配得天衣無縫又層次分明。 一時間,我腦中閃過機械獸、小山城、陽光照耀的石磚、蜿蜒的小路、起飛燈號閃爍、車輪隆隆、以及一大片不知是真的在眼前還是只在腦中的海,然後,我覺得它們都不是太重要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