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肢
左掌心感到一陣刺痛,將手伸到面前定睛一看,發現我並沒有手。我知道,這是被稱做幻肢的症狀,失去肢體的人對已經不存在的肉體仍有知覺、以為能夠動作、甚至感受痛苦。溯著手掌的位置往回看,發現我也沒有手臂,再低頭環視,不見肩膀胸膛、不見身軀、不見雙腿,空空如也,我以為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實體物存在。驚嚇不已,趕緊跑到鏡子前想看清自己的模樣。果然,肩膀以上一樣沒有任何東西,沒有脖子、沒有頭,沒有臉,鏡子前什麼也沒有。 憑空產生的視線透過鏡子望見自己身後的一片無垠、異常筆直的地平線以及快將西沈的夕陽。在紅色的海市蜃樓中,我見到一人出現在地平線上,螞蟻似的小點。他緩緩向我走來,身後跟著一人,那人身後也有一人,後又有一人,就這麼形成一道長長的隊伍。不知過了多久,那第一人終於來到面前,看清了他的臉,是我記憶中的自己,他身後每一人也都有著相同面孔,全都是我。 他注視著沒有形體的我,不發一語,許久許久。最後,他把目光從我那不存在的臉上滑開,吁一口氣,說了聲「嗯」,然後轉身低頭離去,身後千萬個我也靜靜地做出同樣動作,循著原路往回。又過了不知多久,他們終於走回我視線的盡頭,從一條線變成一個點,最後消失。我注意到,在這段無比漫長的時間裡,夕陽始終沒變,他們因熱氣而扭曲的身形消失在紅色巨大即將西沈的夕陽中,一如他們的出現。 |